2000年的夏天,广东珠三角的工地像个巨大的蒸笼,毒辣的太阳把钢筋晒得发烫,连风刮过都带着一股焦糊味。
    十七岁的楚猛攥着锈迹斑斑的脚手架钢管,掌心的汗把手套浸得发黑,他抬头望了望二十多米高的楼顶,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火。
    磨蹭啥呢!再慢老子扣你半天工钱!”楼下工头的吼声裹着热浪冲上来,楚猛赶紧把肩上的水泥袋往上提了提。
    他是半年多前从老家农村来的,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继续读书,于是就揣着三百块车费就南下去打工,三个月前被当成盲流在樟木头修了好几个月的公路,出来后看到电线杆上的招工启事,终于找到了这份建筑工作,可工地上的日子比他想的难十倍,每天天不亮就上工,天黑透了才歇,顿顿都是清汤寡水的盒饭,就算这样,他也不敢偷懒。
    这天下午,工地上要赶工期,楚猛被安排去楼顶铺防水卷材。
    脚手架是临时搭的,有些钢管接口处连螺丝都没拧紧,他踩上去的时候,就觉得脚下晃了晃,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移动,可工头在下面催得急,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。
    在边上时,脚下突然传来“咚弄”一声响,他心里一紧,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的钢管,可手刚碰到,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坠。
    风在耳边呼啸,他看见地面上的人都仰着头,嘴巴张得老大,工头的脸扭曲成一团。
    紧接着,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楚猛重重摔在地上的沙堆里,五脏六腑像被揉碎了一样疼,尤其是右腿,他低头一看,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,皮肤下面青紫色的淤血清清楚楚。
    “丢你!衰仔!脚手架都踩不稳!”工头跑过来,“把上面的脚手架都板都搞散架了,耽误工期你赔得起吗?
    ”楚猛疼得说不出话,只能咬着牙哼唧,旁边几个工友想过来扶他,被工头一个眼神吓退了。
    后来还是两个工友偷偷把他扶到工地的简易工棚里,给他找了点红花油揉了揉。
    可第二天,楚猛的脚肿得更厉害了,连路都走不了,他只能拖着伤腿去找老板要治疗费和这三个月的工资。
    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,正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茶,见楚猛进来,眼皮都没抬:“治疗费?你自己不小心摔的,么也话?工资?
    冚嘎铲,我没让你赔损失就不错了,还想要工资?”
    楚猛急了,瘸着腿上前想跟老板理论,可老板直接喊来了两个穿着黑背心的打手,那两人长得人高马大,一进来就把楚猛架起来。“老板说了,你再在这闹事,就废了你另一条好腿!
    ”其中一个打手恶狠狠地说,然后两人架着楚猛,把他拖出了办公室,直接扔到了工地外面的马路上。
    楚猛摔在滚烫的柏油路上,右腿的疼更剧烈了,他想爬起来,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。